白云峰:绿色掘金人
卢悦 第一财经周刊
美国人制造的一部超级主旋律的电影《社交网络》,试图告诉我们,只要你足够疯狂也足够变态,你也可以成功,即使你是一个宅男外加被女生甩。每个时代,每个国家,都需要有这样的励志人物,他要足够年轻,也足够有才,又足以越过给如此年轻的他设置的一道道跨栏,激励更多人投入到青春之战中。

必须承认,至少到目前为止,白云峰和我提及的几个威名赫赫的人还有不少的距离,以至于你也许都不知道他是2007年十大经济人物之一,而且还是东证上市的第一家非日籍企业的CEO,他赚的钱是绿色的——不是美元,而是做环保生意。
 
 
 
这个从国企团干部起家的36岁的前上市公司CEO、如今的公司老板,向我们证明这个世界远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绝望。他可以证明,庖丁解牛是存在的,坐在北京三环边的摩天大楼里充满阳光的办公室,向记者们讲述人生故事是不需要到了写回忆录的时候,到了啤酒肚和头顶渐秃的时刻的。

  白云峰已经从北京博奇环保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博奇)离职,仅保留股东身份。如今他收购了一家新的企业,开始了他的“第二次”创业,他会成为昙花一现的王志东或者上市小超人季琦?还是就此做大一个环保企业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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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前,他在博奇的事业正值最巅峰,但父亲突然病重,他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决定了辞职回家照顾父亲,他走的时候,连财务方面的事宜都没有谈,几乎是拔腿就走了。如今父亲已经大好,他重新出山,收购了国能中电能源有限公司,进行人生的第二次创业。

  “这次,我打算做加法市场。”白云峰说。何谓加法,何谓减法?白云峰把环保行业分成两块:污控(污染控制)型的企业和能控(能源)型企业。以前白云峰所在的博奇公司做的火电厂废气脱硫(二氧化硫),废水的处理,还有一些土地的治理等等都是属于污控。之所以被称为减法产业是因为它受制于国家政策,国家强制要求控制哪类污染物,他们就会做什么,他们的饭碗要拜国家政策所赐,好处在于它会有爆炸性的井喷式的发展,但一旦完成了国家的政策指标后,就没生意可做了,转型势在必行,这样的行业是越做越小,短线操作。

  白云峰现在做的是“加法”——能控型企业。能源的控制是永无止境的,比如今年我可以将灯泡全换成节能灯,过几年中央空调又有新的节能水平了,机器会劳损,能耗越来越高,而技术则不断升级换代。能控型企业不再是杂志上的猎奇,我们的高能耗发展路径已走到尽头,很多高能耗企业已经到了悬崖边。我们制定了到2020年的能源发展规划中计划消耗煤炭达30亿吨,而到2009年年底,我们煤耗已达31亿吨了。也就是说,中国已经提前11年超标了,今后减能任重道远。

  而能源是这个星球上任何一个国家和实体竞争的最本质的原因。中国威胁论也源于此,因为中国已经成为世界耗能大户,他国无法控制中国购买能源,如今的“碳排放”标准的提出无非是一种间接控制中国进一步发展的方式。

  国家主席胡锦涛已经在国际上公开承诺,中国要将单位GOP能耗下降40%到50%,这使中国很多企业要付出很多的代价,同时蕴含巨大商机。

  白云峰发给我的名片上有环保部“国家燃煤大气污染控制工程技术中心”副主任的名头。他加入这个智囊团的动机只是因为他想成为制定标准的人。

  在做二氧化硫控制的工程时,他饱受无标准之苦。首先是技术出自多国,没有评价标准,很多投资都白费,生意就变成了一种投机甚至是赌博,竞争是笑谈,幕后交易成为必然。为环保行业制定标准,是一个制高点。这个世界也许可以分为三种人,一种是制定和执行游戏规则的人,一种是参与游戏的人,还有一种是观众,这就组成了一个食物链。很多时候,你的人生纵深度取决于你站在这个金字塔的什么地方。

  白云峰如今跻身于中国成名企业家行列,深知平时我们探讨的诸如坚韧、坚持等等成功学玩意。他觉得,企业家的定义中有两个关键词:一是前瞻性,二是创新性。企业家不能知足常乐的,在中国再牛,放到国际上一看,也是沧海一粟。

  大浪淘尽千古英雄人物,有些人成为流星,有些人停滞不前,有些人却能一直不断乘风破浪,这是为什么?在白云峰看来,企业家有三个境界:第一层境界是做企业,他们最热衷的话题是:我的企业要怎么发展,今年做10个亿,明年做20个亿;第二个境界是做行业,白云峰现在到环保部兼任副主任,思考范围在行业上了;第三个境界是做产业,如柳传志这样的符号级人物——他们已经不是一个企业的领导,而是一个IT产业的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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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云峰在30岁时,完成了很多年轻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作为CEO操作一家环保企业成为海外的上市公司。这是他人生最辉煌的巅峰吗?

  受邀给大学生讲课时,让他很有收获的不只是告诉学生自己是如何少年得志,他也会讲自己的失败。比如博奇在东证上市后,白云峰募集到大笔资金后要做什么,他做过污水处理,做过垃圾电站,做了很多尝试,这些都是痛苦的试探,当他真正涉足其中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专业技能、适合资源和团队力量都不符合预期时,他的敏感性就会提高。比如他做污水处理方面的生意时,发现自己实在头脑发热,以为自己有钱有技术,可以在这个市场里大闹天宫,可进去后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算什么,尤其是你在技术上毫无优势,也没有自己的独特资源时,作为追赶者是很难的。

  这和下围棋是一样的,当你发现这个行业赚钱的时候再进去,要么你是傻瓜,要么你是天才。前者是自取灭亡,后者则是从对方的巨大优势处,看到了胜负手,一子定乾坤。其实当年他做博奇时,就抓住了当时已经饱和的市场上的一个不饱和点——当时的企业都在忙着做“小脱硫”,而白云峰进入的时候,恰逢得知国家发改委规定未来不再审批30万以下的核电机组了,而白云峰引进的技术是从60万机组开始的,当时全国没有人做60万,虽然他们是后进者,但却后来居上。

  如果没有一个开放的信息来源,就算是天纵英才,也是枉然。“经济学规律告诉我们,贸易的产生是由于差异化,而我们的恶性竞争就是在没有创意的情况下进行的,比如食品领域。”白云峰说。

  2008年上半年国家十一五计划末期,脱硫减排正进入最后冲刺阶段,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正赶上钢材原材料价格大幅激增,当时白云峰可以做两个选择:一、和业主谈,要求对方为激增的成本买单——钢材的上涨,已超过一个成熟的承包商的能力极限了。因为那时工程已经上马,他完全可以工期为人质,逼对方妥协。或者是第二个选择,博奇选择吃暗亏,打落牙齿和血吞。白云峰选择了后者,先上马,亏钱了自己消化,其结果被博奇的董事会成员痛骂“硬充大瓣蒜”。白云峰顶住了董事会的压力。

  到了2009年,很多业主知道白云峰如此讲义气,没有对他们“落井下石”,反而两肋插刀,百分之七八十的业主不约而同地将博奇承担的成本补回来了。很多老板拍着白云峰的肩膀说,你们够诚信,够义气!

  博奇以及白云峰赢得了尊重,也交了一帮朋友,他们知道白云峰第二次创业,都说,小白,我们接着合作,需要什么直接说。白云峰有一个老大哥是浙江的一个老板,做人很朴实、低调,喝酒的时候,他说了让白云峰铭记到今天的一席话:“真正的成功,不是你赚了多少,而要看这么多年你给了别人多少,你就能得到超值的回报,永远不要吃亏,骂你是傻子的人,实际上他是最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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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来,企业的管理就是一个‘赶大车’收放缰绳的事情,在企业运行得好,你要敢于授权;在企业有问题征兆,你要果断收权。”白云峰说。他曾做过最狠的一次是在博奇创业初期,他要求管理层对各自的任务提出完成期限,逾期未完,就要降职一级;如果降职后依然逾期未完,就再降到员工级;如果还没有完成就卷铺盖卷走人。

  此令一出,管理层纷纷落马,企业军心却稳住了。

  “养成一个工作习惯也很简单,只需要28天。”白云峰告诉我们一个常识,他用事实捍卫了这个研究结果。

  “宽与严的把握也在于你能否坚持信息沟通渠道的畅通。”在博奇做CEO生涯的后期,因为与董事会龃龉渐多,白云峰心烦意乱,有一段时期很少和下属交流,一时间公司人心浮动,大家不知道当家的要做什么,于是恶性循环开始:你越不愿意沟通,下属越紧张不敢做决定,下属越乱,白云峰越没耐心,指责他们……后来,白云峰冷静下来,把大家找到一起,彻底交心,这才让企业重回正轨。

  当一个人以火箭般的速度青云直上,成为命运的宠儿时,他必须要做到的就是适应。他曾想过装得老成一些,他的老领导对他语重心长地说:小白,你就是你,装什么样子,你就是自己。白云峰想想,也是,那我就不玩模仿秀了。

  可他又必须从模仿做起,没有一个学校专门教我们如何做老板,我们的老师就出自身边。刚到博奇做CEO的时候,他经常拍桌子骂人,他的同事有一次开玩笑说,你看你活脱脱是某某老板翻版,连骂人的话都一模一样。他心中一惊,他明白,那个老板有很多值得他学习的,但他不用如此全盘吸收。

  那么什么是他的风格?白云峰从来不担心有什么人际危机,只要内心坦荡,就不会造成外面世界的纠葛。在博奇做CEO时,国际金融危机对公司的业绩造成一定影响,参加日本东证的股东大会时,白云峰发现警察和保安已进驻会场,在日本凡公司业绩受影响而召开的股东大会,往往会火药味十足,以至于要安保人员维持现场。白云峰做了发言以后,现场气氛居然很好,这让在场的很多公司的律师都很惊讶,他们从未见过在这种场景下还能全身而退的股东大会。秘诀在于白云峰毫无遮掩,他的体会是,你越遮盖,问题越恶化,索性坦白从宽。

  这个世界没有魔法,只有魔术。很多时候,很多不可能的事情,只是一种假象,正如魔术欺骗我们常规的感觉,魔术谜底揭开后,我们都会说,不过如此,可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都觉得神奇,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些最简单不过的事情组合成一场震惊世人的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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