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练就企业家精神？

过去我讲企业家的主要职责有两项：一是创造社会财富，二是推动社会进步，尤其是后者。对于92派来说，企业家更具有家国情怀。企业家通过创利来增加社会财富，通过创新推动社会进步，这不仅是企业家职责，也是企业家精神。

创利和创新，是企业家精神的核心要义。不创利的企业家是没有价值灵魂的，是浪费社会资源，甚至是对社会的犯罪。而创新是企业家的天然使命，不创新的企业家不能称之为真正的企业家。

创利，即发现市场机会，把握发展机遇，利用信息不对称，提供社会需求的产品或服务，从中创利。从创利的角度说，企业家必须是个好厨子，将不同的社会资源整合起来，炒出一盘好菜，做出一桌美味佳肴，提供客户最喜爱的产品和服务；此外，企业家还得是一个好厨师长，能够带动一只有力的团队，不断把事业做得更大。

创新，早期的企业家或创业者往往是通过开发新产品和开创新渠道入手，逐步走向成熟。现代企业家创新除了产品和渠道之外，更多地体现在管理的创新，制度的创新和商业模式的创新上面。

德鲁克在《创新和企业家精神》一书中的一个重要观点是，不仅高科技能实现创新，中科技和低科技也能创新，并且在传统行业中的创新机会要多于高科技行业。我所从事的保险是个传统行业，产品和销售模式创新不断。因为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的生活方式发生变化，需求也在不断地改变，供给侧的改革也要由各种创新来实现。对于大多数发展中国家来说，模仿创新是一种主要的创新方式。例如华泰的EA门店模式就是从美国和欧洲引入的，它们在国外有差不多100多年的历史。华泰做了8年EA，目前已有超过3600家门店。“十三五”期间，华泰的EA门店将以每年1000家的速度递增。但是这种简单的模仿创新不能走到底，要结合中国的实际和环境进行一些改造，实现本土化。

目前，最大的趋势就是运用互联网、大数据分析和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实现更精准、更有效率的客户服务。EA门店本身是一种贴近客户的线下的承保理赔服务，但是当今如果不与线上相结合，实现线上线下的一体化，就不会有出路，难以适应新的环境变化。于是，企业家就需要从过去的模仿创新走向集成创新。所谓集成创新，就是将各种的创新要素结合起来，包括技术创新、管理创新和制度创新等整合在一起，形成系统创新，这种创新的任务显然是由企业家来完成的。可见，创新是企业家精神的核心。

企业家需要有适度冒险精神，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担责。凡是创新就会遇到不确定性，或者说冒险性，由此企业家还要具有适度冒险的精神，鼓励创新并为创新担责。企业中的许多创新都是从“微创新”开始的，由一线员工，由离市场最近的人完成的。对此，企业家需要认可、扶持、营造和鼓励创新的氛围，尤其要勇于为创新的失败担责。

目前企业家领导力的核心是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把握和驾驭。不久前，我推荐的几本书中，有一本是拉姆·查兰撰写的《求胜于未知》，拉姆·查兰也被称为当代德鲁克，他在本书中讲的就是这个观念。管理学大师德鲁克引用法国经济学家萨伊的定义：“企业家是敢于承担风险和责任，开创并领导了一项事业的人”。这种风险和责任的承担就是企业家精神。

包括王石在内的许多企业家都喜欢一些有刺激性的运动，激发了他们适度冒险的精神。我是一名滑雪爱好者，我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滑雪经历，是2002年在黑龙江亚布力参加亚布力企业家年会时起步的。那一年，在教练的带领下，我只滑了一趟初级道，觉得不过瘾，就要求教练带我上了亚布力的6号道，即当地人称之的“幸福大道”。在那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依靠人的自由落体所带来的那般风驰电掣的强烈刺激。遗憾地是，短暂的“幸福”过后，马上就让我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在很长一段时间越来越快的滑行中，我完全失去了控制，重重地摔倒了，好在没撞到树上，那一次几乎是被抬回去的。从此以后，我每年都坚持去各地滑雪，包括去国外，并注重接受教练的指导，逐渐迷上了滑雪这项运动。有人说高尔夫是“绿色鸦片”，滑雪就是“白色鸦片”，比喻得恰如其分。更重要的是，在享受滑雪乐趣的同时，也让我悟出了不少企业经营的哲学。

首先，“控制力等于速度”：学滑雪的第一个动作是如何刹车，第二个动作是如何转弯。

做企业就像滑雪，在既没有刹车能力，也没有转弯能力的时候，最好不要急速发展。控制能力最强的人往往是滑雪最好的，因为有把握，不失控，敢加速。做企业也是这样，你的控制力将最终决定你的发展速度。失去控制力的速度是危险时速，滑得越快，摔得越狠。一个企业的发展也不可能不加控制地往前冲，单纯追求速度，其后果不是人仰马翻，就是车毁人亡。

记得2009年，在刚刚经历经济危机后，中国经济复苏形势良好，很多人认为冬天已经过去，但是在我看来并非如此，我们仍要做好过冬的准备。我还提出，企业为应对“过冬”，要做到“冬天少行走、冬天备足粮、冬天好打猎、冬天去滑雪”。“少行走”是指冬天不是企业扩张的良好时机，甚至需要合理地调整或收缩，除非企业有特殊的产品或品牌；“备足粮”是指保险公司要提足各类准备金，搞好冬训等各项基本建设；“好打猎”是指优势公司还可以借机吸收困难企业的优秀人才；“去滑雪”是指亲身去体验滑雪，挑战自我，锻炼体魄。在危机面前，华泰保险当时的态度是“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从容面对”。

其次，“弯道加速理论”：滑雪比赛要绕旗门，一般人在此会减速，而高手却能利用弯道加速实现超越。延伸到企业经营当中，遇到金融危机、经济和行业转型期就好比面对弯道，别人慢下来了，但有核心竞争力的企业可以利用转型技术，加速发展，超越竞争对手。对弱者来说，危大于机，而对于强者来说，则是机大于危。

最后，“第一不是最重要”：我曾是亚布力企业家滑雪比赛连续五届的冠军。然而在2011年比赛的进入雪道时不慎与人相撞跟腱断裂，虽坚持参赛，却因漏过一个旗门成绩无效。我当时不甘心，又回到起点重新滑完全程。坦白讲，这样做不是为了卫冕，而是为了完成比赛，是一种拼搏到底的信念与执着在支撑着我向前。

当晚，我上台发表了未获奖感言，题目是“第一真的那么重要吗？”在我看来，坚持到底更重要。拼第一会有很大风险，第一需要付出代价。不仅滑雪是这样，做企业也是如此。在没有能力、不具备条件的时候盲目争第一，就会损害长远利益。要做出最符合当前环境的决策，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才是最好的。按照达尔文进化论的观点，物种保留下来的，既不是最大者，也不是最强者，而是最适者。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滑雪给我留下了累累伤痕，可我依旧兴致不减。雪友们都说，我受伤的几率比别人高，应该认真总结，我也在认真反省滑雪受伤的原因和代价。“适度冒险”是许多企业家的性格，但是对应的受伤代价则属于风险管控，也应该是其具备的一种能力。

2013年，我的韧带再次受伤断裂，未能站上亚布力滑雪比赛的赛场，甚至差一点没有去成亚布力，最终我是坐着轮椅和依靠助行器参会的，组委会给了我一个新的任务，给滑雪冠军颁奖，我的身份也从一个获奖人变成一个颁奖人。然而我并没有放弃滑雪，2015年我继续参赛，以62岁的年纪获得了第二名，第一名是一位26岁的美国小伙子。最近几年，我的滑雪从比赛滑法开始转为自由滑，不再追求速度，更强调动作的舒展和美感。另外，开始喜欢滑野雪和树林，挑战变化和不确定性，提高应变能力。

企业家需要有活力和定力，这也应该是企业家精神。所谓活力，一是不论在多么困难的情况下都能活下去；另外就是思想不僵化，要具备持续学习的能力，乐于接受新事物。企业家喜爱各类体育活动，不仅是挑战风险，而且也能增加活力。所谓定力，就是将一件事情坚持做下去，做到底，不半途而废，我们所熟知的BAT三大掌门人都是如此，都是坚持多年才获得巨大成功。人们看到的往往是他们成功后受到万众瞩目的时刻，却不知他们为此不懈努力和坚持了多久。

企业家还要有丰富的想象力。波普艺术家的代表安迪·沃霍尔曾说过，“赚钱是艺术，工作是艺术，成功的商业是最好的艺术”。德鲁克说：企业家精神不仅是经济和技术的，也是文化和心理的。去年7月我参加了伦敦艺术学院院长Chris组织的“须有作为”苏格兰艺术航海之旅，践行了德国前卫艺术家博伊斯提出的“人人都是艺术家”的理念，学习和了解西方艺术史，感受到艺术的演进对于人们观念的影响和改变是巨大的。欧洲的文艺复兴曾是欧洲大革命的先导，中国的文艺复兴或许能够带来人们的思想启蒙，成为中国崛起的前奏。

通过艺术航海的感悟，我创作了自己的绘画处女座《华泰蓝》，这幅处女座以华泰保险的公司代表颜色“华泰蓝”作为创作核心元素，通过写上，涂去，再写上，再涂去的手法，记载了自己从16岁上山下乡至今不同历史阶段的经历。书写8段经历，进行了9次涂新，在一次次清零后，迎来一次次新的开始。这样的创作过程也表达着自己和我所打造的华泰保险公司“放下过去，重新起点，沉淀以往，开辟未来”的寓意。这幅作品连同我的另外两副画作一起，在北京今日美术馆展出。

此外，我还为2017年亚布力企业家年会创作了一幅名为《亚布力的激荡之夜》的作品，用抽象艺术的方式表达了亚布力论坛作为一个思想交流的平台，吸引着众多企业家汇聚亚布力，自由地表达自己的观点，碰撞思想，释放激情的涵义，这幅作品在亚布力拍卖会上以66万元的价格拍出，拍卖所得全部捐赠给亚布力论坛用于课题研究。

近期，我又收到了2017威尼斯双年展主办方的邀请，将于5月前往威尼斯参展，参展作品就是那副《华泰蓝》。还有相伴随的我在航海途中以及归来后撰写的《我爱华泰蓝》的百行诗篇。

参加这次艺术航海，对我来说，不仅是艺术的启蒙，更是思想的启蒙。所谓思想的启蒙，就是尊重你内心的感觉和判断，而不屈从于任何个人和组织的权威。只有自觉，才能觉他。后现代艺术的特点是观念艺术，鼓励人们在创作时不拘泥于传统以及固有的模式，而是更加尊重内心的感受。艺术改变观念，观念重构思维。艺术观念相比较其他领域，如经济学、哲学、文学等，更加解放思想，更少束缚，去中心，无标准，无界限，促动人们大胆地思考与创作。企业家掌握一些艺术观念，对于启迪思维、创新管理和文化建设都会有直接的帮助。大工业时代，管理是科学；信息化时代，管理成为艺术。

企业家不仅要有竞争的意识，同样需要具备合作心理。我认为这也属于企业家精神。

塑造、引导、传播和管理公司文化，是企业家领导力的重要部分。我本人将公司文化作为我的博士论文研究的课题，我撰写的《公司合作文化》一书也将在今年上半年出版。在我看来，合作文化在公司内部既体现在各层级之间的合作，也体现在管理层与股东之间的合作，还包括与公司外部的客户乃至竞争对手之间的合作。而企业的竞争，归根结底表现为企业家的竞争，企业家的竞争其最高点是人品的竞争，或人格的较量，在此过程中，合作精神是不可缺少的。